发表于2010年《大众软件》7月下

■北京 呼吸机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说到国产单机游戏，我们已经逐渐习惯了愤怒、尴尬与无奈，渐渐走向麻木。残酷的现实不仅仅是令人称赞的新作品寥寥无几，更可怕的是一种惯性思维蒙蔽了我们的双眼，国产单机必须是武侠RPG成为了“不成文法”。近年单机市场出现了“三剑争锋”的格局，也有不知多少玩家将复兴单机市场的大业交给这三把剑振臂一呼。但是是否有人想过，所谓“三剑争锋”，不过是大宇“RPG”模式下几家公司的尖端对决。单凭几款游戏单枪匹马战斗，想要在巨大的单机市场力挽狂澜，答案必然是否定的。我们需要多元化的游戏，才真正不愧于“单机市场”四个大字，不然我们只会拥有狭窄的“武侠RPG市场”，似乎只能“剑的传说，直到永远”了。

另一个见怪不怪的怪现状，是紧紧抓住单机游戏排行榜的三国游戏总是光荣公司的《三国志》或《真·三国无双》系列。我们看到了这样的作品不应该抱怨小日本如何“抢走”了我们的历史，而应该自责。为什么没有国人能做出一部令玩家满意的三国游戏来？日本人热爱三国只能说明他们受我们文化影响之深，但是我们如果不思进取，总有一天我们会深受他们文化的影响。我们有辉煌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但是新一代国人能否自强不息、将之传承下去？我希望有一天国内的制作小组能够真正通过努力获得“光荣”。

说到三国，估计国内没有几个人无“三国情结”。家喻户晓的故事，耳熟能详的人物，无数玩家都曾经梦想过自己能在虚拟世界最真实地看到这一切。所以三国游戏成了大大小小制作厂家的兵家必争之地。我们有角色扮演，如《幻想三国志》《汉之云》《云之遥》，有战略游戏如《傲世三国》《三国演义》，有休闲游戏如《三国群英大富翁》《富甲天下》等等，以及我们今天要探讨的《三国群英传》。但为什么这么多作品没有一款能与光荣的三国游戏比肩？

《三国群英传》系列起于1998年，至今已有十余年历史，为我们带来了7部单机游戏与2部网络游戏，以扮演三国时期君主并完成统一大业为游戏内容。尽管这个系列一度脍炙人口，但它在三国题材游戏中究竟占有怎样的地位？在国产单机游戏的历史上应该作何评价？笔者想要找出自己的答案。

爱它还是恨它：千人战

制作三国游戏确实是一件苦差事，首先制作小组必须忠于历史，又要保持游戏的平衡度。除此之外，每个玩家心目中都有自己的人物实力排名，游戏数据必须对多数人胃口。而且游戏还要有合理的AI设计以及精彩的系统，才可以让玩家享受一统天下的征途。

群英中最拉风的系统无非是爽快淋漓的千人战。其他国产三国游戏，如《三国霸业》《傲世三国》充满了砍树挖矿，一个将领带着十几个兵冲锋陷阵，寒酸之极。而群英以大气磅礴的战斗闻名。双方士兵排兵布阵、剑拔弩张，一声令下两军冲锋，武将一骑当千、万夫莫敌，军师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兵种相克、阵型相克、武将和军师的技能都是获胜需考虑的元素，等待时机释放技能可以力挽狂澜、扭转败局，选择适当的战术可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这确实是一个相当出彩的创意。确实令人神往。

从一代开始，群英就选择了自己独特的路线，重战斗而轻内政。而独特的战斗系统得到了无数好评。从最开始的百人战，画面僵硬简陋，到四代以后能带千人，战场宏伟壮阔，千人战好像宇峻奥汀的进化史。游戏的数据设定、AI等基本上都是为千人战服务。不过，这个系统也会出问题。

游戏中事无巨细都要用千人战解决，并不是所有玩家都有耐心打下成百上千场千人战的。游戏中往往会有几个只有一滴血的废人骚扰你，你也只能用千人战迎击，一个“日月并行”将之打下马来（还不一定被捉）。千人战战略多有重复与雷同，导致游戏战略性逐渐减弱。并不是每一场战斗都足够刺激，足够有挑战性，久而久之，多数玩家选择了厌烦与放弃。

宇峻奥汀尝试过一定程度上用其他战斗方式代替千人战，比如三代的战棋化攻城，七代的冲阵对决。不过这一切都未能讨好玩家。至于攻城战也是以千人形式，不知道为什么守城方要放弃优势地形下来逞匹夫之勇。

游戏中电脑的AI低到费解，不但会让军师去跟你的猛将单挑，内政搞得一塌糊涂，而且他们的皇帝动不动就御驾亲征，而且曹操可能跑到蒋干队伍里当个副将。我甚至怀疑游戏中好多AI操作都是随机的，仿佛神州大地唯吾独尊，剩下的势力都是纸老虎，这样的游戏问题可想而知。郁闷的是，有时候放特技的地点也由AI操作，电脑连大招往人多的地方放都不知道，玩家也只能对着显示器摆出无奈的表情。

数据设定平衡度也出奇低。三代弓骑兵无敌于世，四代剑系技能不可一世，五代刀又变成了百兵之王，六代“嗜血”技能的强大使三国武将实力几乎重新排名。七代平衡度低到荒唐的程度，有几种神兵几乎称得上绞肉机。而其他的设定走向了垃圾的极端，只能用去卖钱搞废品回收。游戏的设定是一代比一代复杂，但宁缺毋滥是这一切的前提。

千人战的目的不是“千人”，而是“战”。一切华丽的特技、成群的士兵都是为游戏提供服务的。群英画面愈加绚丽的同时，游戏性也该提高。但是事实正好相反，但是游戏的快乐却悄然离去，剩下了一个华丽的空壳。我不知道有多少玩家心目中最完美的群英依然是二代那个雏形……

不合理的养成系统

群英还有一个特色系统，就是注重人物的养成。玩家可以亲历历史人物的成长过程，通过使用物品、更换装备甚至求仙问道等方式提升人物能力。还可以降服各地妖魔、收藏各路兵书，逐渐提高自己的兵种、阵法、技能等。这确实是一项令人神往的系统。

游戏的“等级”很重要，是代表一个人物能力的符号。在前几代中，对方的等级似乎是我方武将的平均数，所以玩家一旦有了个别高级将领和一堆己方废人，对方的战斗力总是略逊一筹，加上玩家会使用名将而电脑指令混乱，击溃敌军就如囊中取物，不在话下。经过一定修改，游戏中敌方将领也渐渐通过战斗获得经验值，但敌方升级还是龟速。四代之后可以带将，己方五员大将佣兵千骑虎视眈眈地对着电脑两三名武将身后的百来人时，游戏立刻失去了难度。如果等级就是一切，扶不起的阿斗多练练级立刻文能治国武能安邦，那么群英恐怕要变成一款劣质的打怪、练级、换装备的RPG了。

五代之后，游戏还多了能给自己军队加属性的神仙，不料被玩家用F1+存档的Bug狂刷（这个游戏Bug多到令人无语），20分钟后自己武将的文武双全，光着膀子的张飞也可以有令诸葛亮嫉妒的智商。之后让这些人造超人横刀立马，闯荡天下，电脑也只有受虐的份。抓到的敌方名将似乎也变成了废人，只好送给刽子手咔嚓，或是招降后去车轮战中当炮灰。统一天下势如破竹，似乎砍杂兵变成了扫大街一类无聊差事。游戏是群英荟萃各显神通的“群英”而不是武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无双”，自己养成超强武将的同时也意味着真正的群英失去了色彩。

往往游戏玩到最后总会出现许多强到病态的“最强”“极品”，比如说所谓的最强兵种，用五代的铁人、七代的星官等一包围哪怕吕布也只能坐以待毙。还有极品武器和武将技，几个招数下来敌方立刻灰飞烟灭，尤其七代的武器已经难以用语言形容，一把“黄帝剑”的威力堪比武将技。真让人不由怀疑三国到底是“一时多少豪杰”的时代还是“一时多少神兵”的屠宰场。这些设定看起来威力无穷的背后隐藏的隐患是平衡度的流失。毕竟，玩家喜欢相生相克，只有各有所长的设计才有无穷的争霸与战斗，让什么天下无敌了，只会使玩家能早地厌倦这款游戏。

这样，群英的目的似乎变成了初期不要挂掉，然后找个革命根据地发展实力，获得极品，然后以压倒性胜利蹂躏天下英豪。但当群英的内容变成简单的“混过前期”时，游戏的乐趣大大打了折扣。当一个养成系统已经反客为主，让游戏失去原有的价值时，这个系统还有必要存在么？

作为一名玩家，我更愿意看到令人肃然起敬的对手，顽强不屈的敌人，而不是一些就知道送死为玩家提供成就感的粗糙模型，这才是真正的三国。这一切奇怪的系统似乎该改改了。群英不同于其他以任务和关卡贯穿整个几十个小时的战略游戏，测试起来也很有难度。但是将游戏的缺陷弥补绝不是不可能，只有真正耐玩性高，丰富合理的系统才是游戏的支撑，不然没有理由让你一统天下消灭敌对势力，玩家只会把游戏从硬盘中消灭。

人物设计能否完善？

其实三国最能吸引玩家的并不是千人战，因为千人战可以在任何一个朝代发生。但是三国人物是绝无仅有的。世界是英雄的舞台，三国游戏最重要的就是对那些人物的设计与刻画，或者说，是想办法让性格各异、各有优劣的名将更加鲜活，不至于仅仅是一张头像加几个数值。但如果没有出色的设计，以上的一切就不过是几个粗糙模型的纸片大战而已，很难说是迷倒世人的三国时代。

理性地说，群英的人物头像确实难与《三国志》比拟。除了三代和六代看得过去之外，其他作品就不敢恭维了。玩家还是希望自己指挥着威风凛凛的武将建功立业，而不是一帮歪瓜裂枣当土贼寨主。更令人不快的是，不少武将非要摆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难道三国时期就流行非主流自拍么？（编者按：事实上群英传系列颇有几代的角色头像是以真人照片为模板，再用电脑后期加工制成的）

三国名将是什么？绝不是一张脸谱和几个干巴巴的数值，还应该拥有不同的对白、特技和符合性格的兵种和特技。但是在《三国群英传》中，武将好像就是带兵打仗发特技的机器，只要条件允许，张飞也会骑个大象拎把扇子领着200个舞姬冲锋。对人物对白的刻画几乎为零，前几代所有人打仗说同样的台词，后来也只是大概分性别说台词。斩首曹操时他居然会说“我不会背叛主公的”；用蒋干对阵关羽时他也会说“尔等鼠辈休来送死”；当你击败青龙白虎这样的神兽时，你的将领居然还会说“今日除贼，谁敢小窥我军之力。”看到这些时，玩家的感受已经不是不解可以形容，唯有喷饭。

重要人物的关系总是处理得那么粗糙，把关公在牢里关半年招降后他也会和刘备手足相残。历史和政治没人关心，汉献帝连个傀儡都不是。人物有点关系无非就是七代多出的一个情义技，这个设定很有问题，由于电脑AI太低不会调情义技，使得多数技能通关了也看不到，更多精彩只能在各类MOD中寻找。加上很多情义技确实一无所长，攻击弱杀兵少效果差，所以这个设定很失败。七代还多了名将发必杀的头像，不过别人武将的头像看不见几次，自己武将的头像看着心烦，而且拖时间阻碍战斗。使得网上都流传着“去头像补丁”。

五代的专属必杀、六代的历史事件以及七代的头像……宇峻奥汀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试图让名将不至于干巴巴变成打架机器。但是他们依然不鲜明，不令人向往，不像那些叱咤风云的英雄。如果没有了这些人物，三国历史题材游戏的优势有从何而来？

结语：展望

毕竟，三国游戏难以完美，或者说不能完美。原因是支撑三国背后的是我们的三国文化，说大一点是历史文化。如何把历史变成一款游戏本身就是一个课题，制作这样的三国游戏远比打通它要难不知多少百倍。光荣游戏的历史感绝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数十年来日积月累的结晶。我们要走的路也同样很长，但路再漫长，前方总会拥有希望。但愿希望属于这位单机战略孤独的守望者。

宇峻奥汀将群英系列维持到了七代，纵使没有大刀阔斧地突破，也一点点小心翼翼地从事着自己的工作。群英带给玩家的游戏体验已经做到条件下的极致，与名将并肩作战、神机妙算、立功封侯、最终一统江山，确实令人神往。但是说穿了，名将不过比普通武将多一张必杀CG，一切神机妙算不过是几个调状态的技能，功勋不过是个数值，自己主公不练级照样是侍郎。就算你一统天下，也无非给你开俩隐藏剧本，然后又是无穷的千人战。以及三国时代的人物性格与之间的关系，在游戏中不过是个属性，只要招降关羽，他会老老实实地跟大哥刘备手足相残。还有忠诚、鬼才、奸邪、仁义以及英雄背后不为人知的柔情，这一切都不重要，我们只需要打怪练级换装备，然后机械地攻下一个个城而已。可是有谁想过，这就是我们想要的三国么？

宇峻和奥汀合并后，其单机作品逐渐保守。真正能做到创新和发展很难，目前这家公司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想法，而是转头一枪杀入了市场更大，“钱途”更广的网游市场。在现在的市场环境下，作为一个单机三国游戏的玩家，笔者已经不能奢求更多。奥汀是北欧神话的主神，将在死后三千年重生，为世界带来幸福。笔者也希望《三国群英传》的单机版还有机会迎来一次涅槃重生，给玩家带来真正满意的三国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