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游戏产业环境可能是全国各一级大城市中最恶劣的:盗版泛滥成灾,在规模小点的电脑城里想找间卖正版的店也没有;正规网吧少之又少,地下网吧在“蓝极速”事件之后已被打击得寥寥无几了。在这种情况下,能生存下来的“灰色人群”似乎只剩下一类——游戏撰稿人。
在游戏界里,他们扮演着很尴尬的角色:玩家们羡慕着他们的职业;厂商们要依靠他们的笔头。然而,在我们所看到的一篇篇游戏文章的背后,他们的辛酸却只有自己知道……
A君即是这样一位以向游戏杂志供稿为职业的游戏人。由于涉及到一些敏感问题,再加上A君的要求,下文一律不会出现真实人名(笔名)和游戏厂商名。毕竟,在调查结束后,A君还要过自己的生活……
游戏撰稿:一碗夹生饭
作为一个游戏撰稿人——前瞻、评论、攻略,都属于A君工作的范围。
也许在一般玩家的心目中,游戏撰稿人是一个令人向往的职业:每天有游戏玩、动动笔杆就有钱收,好不逍遥。然而,在记者的整个采访过程中,A君却一直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并以“天真”二字形容之。
早餐是麦片、午餐是泡面或者没有、晚餐叫外卖——A君一天的时间除了在床上外,就是在电脑前。当然,偶尔也能跟兄弟们去踢场球,或者陪GF逛逛街——但只是偶尔而已。一旦某家大公司的一款新游戏上市(特别是在国内已签下代理的情况下),A君就只能“玩命”似的赶稿了。评论、攻略,这些均是些耗时间的心力活,如果有时实在不行了,就只好叫上两、三个兄弟带上“手提”过来,以指派任务的方式进行分工:谁谁负责什么,谁谁谁又负责什么。最后,由A君来进行“资料总结”。偶然,邻居会听到屋中传出一阵惨叫声,那是多少多少小时的进度还没存盘却遇上了跳回Windows桌面的Bug(通常A君拿到游戏的时间要比正式上市时间要早,所以版本的Bug自然也比……)。而兄弟们收工时,A君还要逐一检查他们的手提——面子事小,但还没上市的游戏一旦从撰稿人这一环节泄漏,那么后果就不只是“严重”二字可以概括的了。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在A君的硬盘里,记者并没有找到料想中的大量最流行,并代表着当今业界最高水准的游戏。对此,A君的解释很是耐人寻味:不想把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混在一块,有空时,就陪陪GF,去看场电影,或者到公园散散步,都要比整天对着游戏来得轻松。
谈到自己的工作,A君笑称:自己最“经典”的一次“遭遇”是,因为某款著名RPG的迷宫设计得“暴”难,为了赶攻略结果被折磨得几乎两天没睡过觉——不知所谓的游戏迷题,再加上编辑的催稿,A君差点儿做出“先砸了自己的电脑,然后买飞机票去砸制作组的电脑”一类“造福天下”的事来。那一次A君整个人都“狂乱”了,只要一听到“迷宫”两个字就想吐。讲到这,A君半开玩笑地说:某天如果有新闻说哪家制作组被人砸了的话,“那肯定是撰稿人干的”。
所以,一谈到游戏,A君只有两个字:太累。
无法否认,当我们一边看着攻略一边闯关时,我们对撰稿人这一角色确实是忽略了。撰稿人有撰稿人的难处——游戏可以当饭吃,只是这碗饭吃起来并不容易,仅仅因为游戏成为了工作,而失去对游戏的乐趣这一点,也算得上是他们为我们的游戏行业所做的一种“牺牲”吧。
而对于稿件,A君一直强调时效性。无论是前瞻、评论还是攻略——时效性都是稿子能否被录用的一个重要因素。A君承认,这也是折磨得他有时连觉也睡不成的一个原因。前瞻还好点,根据一些初步资料或者一些原始设定就可以出稿了。但评论和攻略呢,如果没有游戏的完全版本是不可能搞定的,而要在游戏上市前就拿到游戏的完全版本也决非易事,如果只是依靠盗版来获取资讯的话,那么加上写稿的时间,以及杂志出版的时间,到最后所写出来的评论就会成为人云亦云的“鸡肋”,而攻略在大多数人打穿了游戏之后才出现的话,也即形同废纸。所以,一篇失去了时效性的稿件,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被无条件地退回。
当然,在调查开始前,记者就已经很好奇A君这样的撰稿人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来获得第一时间的游戏资讯的。无奈,A君对此就是闭口不谈。他称这为“商业秘密”,最后记者也只好作罢。
我是枪手!
枪手是一群令人深恶痛绝的人,而且一但与收入搭上关系,就更令人有欲“除之而后快”的感觉。但对此,A君有不同的看法……
A君的稿费收入并不多。他解释,即使是作为特约作者,也不见得会在稿费上有多少好处,只不过在遇到有质量相当的稿件时,会被优先录用罢了。很明显,记者可以看到,倘若A君仅仅依靠稿费收入的话,他能具备目前的工作条件是绝对不可能的。单单以A君的电脑配置一项来讲,最低限度也是两年必须换一台;另外,还有
“商业秘密”上的支出等。所以,结果是——A君并不讳言自己是一个枪手!
也许整个业界都在呼唤没有枪手的春天,但换一个角度思考,倘若空气中没有了杂质,纯净得不能再纯净,如此,科学已经证明——人类将无法生存。
而A君对此的看法是:我清楚枪手的名声不好,但我也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如果你是按照大众的准则来划分枪手与否的话,那么干我们这一行的几乎99%的都是枪手,剩下的则是脑袋还没“开窍”的预备枪手。
当大家都在声讨枪手时,A君的这番“理论”确实有些“振聋发聩”。
厂商给撰稿人钱,培养了撰稿人;撰稿人写出了文章,厂商获得了利益;厂商再给撰稿人钱……这是一个循环。现实即是如此——很无奈,离开了厂商的赞助,撰稿人根本活不久,而我们的业界也不可能没有撰稿人的存在。业界的需要决定撰稿人的存在;撰稿人的存在依靠厂商的支持;厂商支持的来源则是从玩家身上赚到的钱。这也是现实的残酷所在面。
记者拿出了一份资料给A君看:上面记录着国内几家游戏杂志的现状。同时记者向A君指出了某几本被玩家普遍称为“全是枪手”的杂志。
但A君对此给出的评述是:这只是因为那些杂志录用的稿件水平太低罢了。
根据A君的说法,其实枪手的水平才是直接影响人们给予枪手评价的决定因素,而非出于大众所认为的“良心”。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些人在大骂某本杂志全是枪手文章,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那些撰稿人的水平实在不行。由于利益或个人的喜恶,而对一款游戏大肆褒扬或恣意贬低,都是水平低的表现。但大众也不会只想看一些只有中肯报道的文章——他们更想了解别人是怎么看待这一款游戏的,如此,他们也会不自觉地排斥与自己不相同的想法。这是一个微妙的平衡。而一个有水平的撰稿人要做的是,将大众的想法引向早已确定好的方向,让舆论在大众中自行兴起,而非像低水平撰稿人那样,将大众拉向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并引起舆论。
——说俗一点就是要懂得“脱身”。
故而,按照A君的逻辑,在游戏与大众之间起桥梁作用的撰稿人,绝不是人们所认为的玩玩写写如此简单。
由此看来,大众的心态、文章的倾向、与厂商的关系等等,这些看起来与游戏本身毫无关系的事物,却无一不是A君每次在动笔之前都要考虑到的。甚至说严重一点,正是这些看起来与游戏毫无关联的东西,却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A君每一天的生活。
关于未来
A君坦言有时也会担心未来。
据记者所知,大部份的著名游戏撰稿人最后的出路几乎如出一辙:选择成为某游戏网站或某杂志的编辑,比如cOMMA君NDO、SA君lA君lA君等。
但更现实的问题是,业界能出现几个cOMMA君NDO呢?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一个人的成功,于是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成功是理所当然的、前途是美好的,以致纷纷投身进来。结果在这么多人之中,最终能找到“归宿”的也只有那几个人……
A君说这是一种无奈,就像他们被称为枪手一样的无奈。
撰稿人的未来并不如他们手中的笔一样自己可以轻易地掌握。每当与旧友谈起现状时,A君总会被看作“不务正业”的那种人。虽说以A君的学历,在广州找份一般的工作还是没问题的,但朝九晚五的工作却又让几乎过着“隔世”生活的A君感到迷惘。
结语
撰稿人应该是整个游戏业“灰色人群”中最为“正统”和“中坚”的一群人了,他们数量庞大,影响也较其它的“灰色人群”来得正面。但在这次的调查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即使是作为“灰色人群”中最“正统”的撰稿人,他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就如A君所说的,那种单纯地玩和写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如今的撰稿人,正不得不因为生活的原因而作出不停的改变——从单纯的理想向现实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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